2024年9月24日,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國際經濟學會會士、遼寧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余淼杰教授應邀出席了聯合國合作主辦的“2024紐約氣候周”分論壇——“貿易與氣候:展望新興地緣政治信號”,并在線上發表了主旨演講。該活動由氣候組織主辦,每年與聯合國大會合作,并與聯合國和紐約市政府協調,吸引了眾多來自全球的商界、政府、民間社會及氣候領域的資深領導者。以下為余淼杰教授的發言內容(根據錄音整理):
余淼杰教授線上主旨發言
今天,我很高興向大家分享我們關于中國環境變化、能源轉型及其對貿易伙伴影響的研究成果。這些成果主要是由北京大學、遼寧大學、中央財經大學以及波士頓大學等學者合作完成。主要圍繞兩個核心問題:一是環境政策如何影響貿易,二是貿易如何影響中國及其貿易伙伴的能源轉型。
首先,我們談一談第一個核心議題:環境政策如何影響貿易。
第一,“綠色”是中國五大新發展理念之一。從宏觀層面來看,在過去十年里,中國從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增長。推動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新發展理念是“綠色發展”,或者說是“生態文明”。根據國家發展規劃,中國將在2030年實現碳排放達峰,并在2060年實現碳中和。非化石能源的使用在這一過程中尤為關鍵。我們設定了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消費占總能源消費比例達到25%的目標。根據2019年的數據,核能占比為2.2%,水電占比為8%,其他可再生能源占比為4.7%,總計為15%。雖然到今年這一比例已經上升到17.5%,但離2030年25%的目標仍有差距,所以我們還有一些路要走。
會議現場
第二,環境政策對貿易的影響。如果一個國家實行更嚴格的環境政策,環境合規成本將會增加,這將如何影響貿易?對此,我們可以從兩個角度進行分析。首先,由于環境政策變得更加嚴格,企業的生產成本會隨之上升,導致其產量下降,從而使企業的出口減少。這是第一個觀點。但另一方面,嚴格的環境政策可能推動企業采用更先進的技術。如果這些企業能夠實現技術升級和效率提升,這會促進出口增長。我們通過跨國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結果顯示,在嚴格的環境法規下,出口實際上增加了,而進口減少了,凈出口因此有所提升。其核心觀點在于,環境政策通過激勵技術進步,在推動經濟增長和出口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第三,環境政策如何影響中國出口的碳排放。首先,我們使用世界投入產出表(WIOD)數據,計算了不同行業的碳排放強度。根據每10,000美元的產出的碳排放出口強度進行對比,家具制造業、基礎金屬行業和化學品行業的碳排放強度位居前列。如果我們關注碳排放的總量,情況則有所不同。數據顯示,計算機、電子產品和光學產品的制造業是碳排放總量最高的行業。接下來,我們進一步分析了能源價格變化對中國出口碳排放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假如因某種原因政府征稅導致煤炭價格上漲10%,中國的出口碳排放將減少1.3%。這一變化的原因在于,當煤炭價格上升時,企業會選擇減少煤炭的使用,轉而更傾向于采用可再生能源或提高能源效率。尤其是在基礎金屬行業,這一影響更為明顯,煤炭價格上漲10%可使該行業的碳排放減少4.3%。這意味著能源價格的變化能夠顯著影響不同產業的碳排放水平。
余淼杰教授回答觀眾問題
接著,我們談一談第二個核心議題:貿易如何影響中國及其貿易伙伴的能源轉型。
第一,全球低碳技術貿易的發展。中國在全球低碳技術(LCT)貿易中的地位發生了顯著變化。1992年,中國的低碳技術出口份額僅為1.1%,而到了2007年,這一比例上升至12.2%。到2022年,這一數字進一步增長至18%,展示了中國在低碳技術領域中的快速崛起。我們還分析了中國低碳技術貿易平衡的變化。1992年,中國在低碳技術貿易方面仍處于貿易逆差狀態。然而,隨著中國在低碳技術領域的持續投入,低碳技術出口大幅增長。如今,中國已實現了低碳技術巨大的貿易順差,特別是在污染控制、發電和能源儲存等領域。這一增長不僅體現在出口份額上,低碳技術的整體貿易額也在顯著提升。
第二,低碳技術貿易對環境的影響。我們關注低碳技術貿易對環境的影響,其實就是分析中國的低碳技術出口對全球碳減排的貢獻。在實證分析中,我們使用各國過去一年的中國低碳技術進口數據研究其對未來一年的碳排放強度產生的影響。我們控制了諸如國家、年份固定效應和其它必要的控制變量。我們發現,進口更多中國低碳技術的國家,其二氧化碳排放顯著減少。無論是按總量、取對數,還是考慮了人口、GDP、PPP(購買力平價)以及固定或變動年份的GDP等不同標準化方式來衡量碳排放強度,我們的研究結果都依然穩健。這一發現,在液體燃料和運輸領域尤為明顯,低碳技術的應用有效降低了這些行業的碳排放強度。
第三,低碳技術貿易對環境的影響機制分析。在進一步分析低碳技術進口的環境影響時,我們考察了幾個關鍵因素,包括平均受教育水平、政治穩定性、外商直接投資(FDI)以及外國援助。首先,平均受教育水平和人力資本較高的國家更容易理解和吸收低碳技術,進而更有效地減少碳排放。引進低碳技術后,這些國家能夠迅速將其轉化為實際的生產力,最大限度地發揮低碳技術的環境效益。其次,政治更加穩定的國家通常具有更好的治理結構和執行力,能夠有效實施環境政策,推動低碳技術的廣泛應用。強有力的政府領導有助于這些國家實現二氧化碳減排目標。再次,FDI的流入為進口國提供了更多資金,使這些國家能夠購買和應用先進的低碳技術,從而在減少碳排放方面取得顯著進展。最后,外國援助,尤其是為發展中國家,帶來了急需的資金和技術資源,幫助它們在實現經濟增長的同時減少碳排放。
第四,基于研究結果,我們提出以下政策建議。一是增加對可再生能源研發的補貼。低碳技術的出口不僅對中國有利,也為全球其他進口國帶來了顯著的環境和經濟效益。因此,我們認為增加對可再生能源研發的補貼,是一項非常具有潛力的創新舉措。二是鼓勵在可再生能源和低碳技術領域對外直接投資。通過推動這些領域的對外投資,可以進一步促進全球合作,促進當地經濟的可持續發展。三是推動貿易自由化。促進全球范圍內的可持續貿易實踐,并加強供應鏈的互聯互通,促進全球貿易體系的綠色轉型,實現更廣泛的國際合作和資源共享。